帶著笑意想家
《微塵・望鄉》整排側記
文/許芃
二零一五年
藝術總監鄭嘉音就想做一齣關於移工的戲。
那段時間,她頻繁關注新聞媒體如何描寫外籍的勞工、新娘與看護。那讓她很生氣,「我不知道台灣社會為什麼有這麼多偏見」,她說,「我從小不能忍受不公平的事情。」
二零一七年
關於移工的一齣戲,計畫開跑。
劇作家詹傑在一開始的故事概要中就寫道:「哪裡會是我安身的家,承接我微小如塵的生命。」劇本一遍遍地增添又刪減,這兩句話始終都在劇本的置頂處。
這是一個,劇作家一邊田調、一邊書寫,導演與演員一邊即興發展,於是乎不可避免地要常常修改、老是加東加西的創作過程。在故事尚模糊時,嘉音就決定了:要找六位女演員。以此定調,這會是女性的故事。
《微塵・望鄉》
微小如塵的人子,或在異地遠眺家鄉;或在本該是家鄉處,還是牽掛思念,只是一時半刻指認不清——這樣情懷,該是時候正襟危坐、隨時有落下珠淚的盤算,看排時節,我已是準備好了悲淒的心腸,豈料!沒想到!竟然!
故事的開頭是一位有點厭世的女子,馬莉莉,登場。
欸欸欸,這邊我先講幾句拜託,就是啊,以劇場為載具,處理這樣的新住民題材,你先打個清單,把想到的形容詞都擺上(悲傷的、引人同情的、憤怒的),跟你打賭絕對沒有「厭世」。可是馬莉莉,真的滿厭世,而且,還有點mean,在劇場裡頭看到如此這般的女主角令人眼睛實在一亮,畢竟厭世已經成為了當代人在疲憊辛苦之餘,生產出的一種幽默感。
她,二十九歲,爸爸是老兵(現在老年失智),媽媽是越南人(老早人就不見了),馬莉莉現在是旅行社的銷售小姐,跑東南亞線,最常要推銷的國家,就是她的半個家鄉,越南。但是,推銷得不太有熱誠,因為這個國家離她又是靠近,又特別疏遠。馬莉莉在即將三十(卻沒有什麼大成就)、又職業倦怠(誰想推銷一個跟自己有心結的產品)、又心結未解的情況下(老爸老媽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鬱鬱悶悶,淒淒慘慘。更加令人捶打心肝的事情是,父親的越南籍看護寶枝,比自己跟父親還更熟!偏偏這寶枝不是個壞心眼的人(不然討厭她是個多簡單的選擇),反而煮得一手好越南菜,輕鬆又自在的寶枝,讓家裡頭氣氛活絡,也常常勾起莉莉的童年回憶。究竟,莉莉的心結是什麼?而一家三口子背後牽連著的台灣越南情,又會怎樣讓馬莉莉卸下心防呢?
圖:演員 張棉棉 飾演面對艱難生活依舊展現出堅強性格的馬莉莉。
攝影/周子芹
看排側記
《微塵・望鄉》,就如同剛剛說的,和我預想的非常不同(我就已經準備好要落淚!)。明快的節奏,一直透露著喜劇氛圍。演員快速地轉換身份,一下在情境裡抒著情,一下又跳到各種家具上碎嘴各種猜疑、嫉妒和傷心。跳進跳出讓哀傷可以被忍受,甚至好幾度使我笑出聲。
驚喜的是,《微塵・望鄉》延續《雨傘象大冒險》的嘗試,用即時投影,將日常用品放在鏡頭下,除了一般的使用方式之外,更開發物件們別的新奇玩法。甚至,即時投影將會創意地投出風味十足的越南街頭。偶與光影,也將在戲中彌縫二十九歲的莉莉與她的童年故事。最讓人難忘的,實在就是父親的偶,深刻的八字眉骨,細瘦的身子,在演員靈動的操作下咳嗽、喝粥、抱怨、唉唉哼哼,創造出了有別於真人演出的溫厚與笨拙。人與偶,在大件家具拼湊的家屋中,跳上跳下,或飛騰或遁地,在視覺上開展出了頗有景深的佈局。家具與道具都沒有什麼特異的改造,卻在調度中靈活地變山、變水。就同一場景,是實景,也是角色的心理,是台灣,又是惹人相思的越南。角色掛念的,就這樣鋪在一台簡單的陳設上。
圖:即時投影讓觀眾更能看見劇場的細膩之處。
攝影/周子芹
《微塵・望鄉》觸碰著人子的近鄉情怯。家鄉除了是與異地相對的地理位置,或許也同時是存放在胸中,毫無辦法言說的困頓與思念。大多時候,我們在生活中,對著沈重的感情與事件,都挺能舉重若輕的(然後心裡頭的肌肉一直抖)。《微塵・望鄉》延續著我們日常的「故作輕鬆」,笑鬧地問著:家在何方?家又是什麼呢?在這個詢問的面前,我們與身邊的異鄉之人,或許都會一時語塞,然後,一起想著家吧。
圖:家鄉除了是與異地相對的地理位置,或許也同時是存放在胸中,毫無辦法言說的困頓與思念。
攝影/周子芹
無獨有偶2017年作品《微塵・望鄉》
導演:鄭嘉音
編 劇:詹
傑
共同創作/演員/操偶師:
林曉函、黃思瑋、張棉棉、鄭雅文、劉毓真、魏伶娟
《台北場》
10/27(五)19:30
10/28(六)14:30、19:30
10/29(日)14:30
臺北市水源劇場
10/27(五)19:30
10/28(六)14:30、19:30
10/29(日)14:30
臺北市水源劇場
《宜蘭場》
12/16(六)19:30
宜蘭演藝廳
12/16(六)19:30
宜蘭演藝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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