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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舞鞋計畫—旅途尾聲,傳遞最初的感動》

文/詹傑

黑暗中,海浪聲襲來,並躺著的操偶人們,為紅鬍子老人輕輕喚醒,從木箱中抱起沉睡的凱倫,開啟關於紅舞鞋的旅程。在這窄仄的劇場裡,光影紛陳、想像奔馳,戲偶凱倫一次次起舞,為追逐不可得的自由,一步一步,朝死亡走去。

整整九個月的籌備,紅舞鞋計畫自初始的偶戲與踢踏課程、演員工作坊、四四南村戶外公演、宜蘭國際偶戲村密集排練,終於正式粉墨登場。十月份於宜蘭演藝廳的八場教育專場和兩場公開演出,廣邀含括壯圍國中、利澤國中在內的十幾所學校共襄盛舉,許多學生都是生平第一次走進劇場看戲,體驗什麼叫作”現代偶戲”。

關於和無獨有偶的第一次邂逅,來自慧燈高中的筠倪、旻柔覺得最有印象的部分,除了風格酷似電影導演提姆波頓《地獄新娘》的人偶外,那些在沒有燈光處依舊專注歌唱的演員神情,非常動人。來自宜蘭高商,參與醒獅社且身懷跳樁絕技的宥霖和璟鈿,對於紅舞鞋的細膩操偶技術感到由衷佩服;魔術社的京懋,則格外喜歡戲裡的猴子,當頑皮小猴促狹地撩起凱倫裙子時,彷彿有了栩栩如生的真實情感,在他眼前流動著。


十一月份,劇團整裝收束,走進國家實驗劇場,為來自四面八方的台北觀眾與劇場朋友輪番獻上四場演出,接受不同角度的回饋分享。「逼仄的氛圍蔓延擴散在整個劇場空間之中…」戲劇學者于善祿探挖故事主題,觀察導演林孟寰翻轉安徒生原著另闢蹊徑,繼而談到:「因為沒有台詞的緣故,所以觀看的焦點則是這些舞台人物形象之間的關係,並感受所有舞台美術所營造出來的氛圍,強烈地透發出壓迫、權力、階級、性別等的科層壓制,如同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1903-1950)的《一九八四》等反烏托邦小說所呈示的那樣,身體與思想的自由極度地遭到禁制管控。」從配樂角度切入,劇場音樂設計許哲倫,讚許軍人配戴值星帶片段,搭配踢踏舞營造出震撼效果,加諸現場伴奏更帶出緊張感,惟期許音樂能與情節起伏更加扣合,使力量不致被削弱;新生代備受矚目的劇場導演陳仕瑛,驚豔《紅舞鞋》的整體視覺風格,尤其偶的表情與服裝,皆能精準傳達強烈情緒,但某些時刻,卻也因為太多元素眾聲喧嘩,導致演出節奏顯得不夠順暢。

曾與無獨有偶多次合作的劇場演員魏雋展,剖析故事,對凱倫一角提出了不同見解,追問當軍隊符號折射出男性vs女性、迫害者vs抗爭者議題時,若能增添女性觀點是否會讓《紅舞鞋》有加豐富層次,能夠更深刻探尋受壓迫者的複雜心境。雋展並舉自己曾參與過的被壓迫者工作坊經驗,說道當被壓迫者開始思考自己背負的責任時,事情跟美學空間才會打開,而變得立體。然而戲的尾聲,當那扇門在荒蕪凌亂中被開啟,凱倫恍若復甦,再次走出,帶給他非常詩意的內在觸動。


在劇場的最後一場演出結束後,忙碌的大伙隨即開始拆卸舞台,溫柔包裹早已傷痕累累的戲偶,準備帶回宜蘭偶戲基地呵護維修。那一刻對我來說,也許是報導《紅舞鞋》過程中最為感動的部分。一起走過長長的旅途,演員和戲偶們一同受傷、一同成長、一同呼吸,一同感受來自整個空間的悸動,直至他們能夠感覺彼此的存在,在臺上合而為一,而這也正是三月份的偶戲課程想要傳遞的理念。當藝術總監嘉音帶領著所有學員,試著透過偶的眼睛去看見世界,這個平凡現實瞬間就變得精采而迷人。橫跨了大半年之後,這份共享的快樂也透過劇場傳遞給每個觀眾,透過這個小小見方的場地,一同去領略格外廣闊的想像空間。

走過九個月路途,《紅舞鞋》也將稍稍歇息,帶著大家的祝福,為下段旅程,做好全新出發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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