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傑
經過近五個月成長,【紅舞鞋計畫】正式邁入”轉大人”熟成期。歷經懵懂、難馴,甚至令人想抓狂大吼的青澀階段,肩負創作重責的導演大資,彷彿紮實當了回父母,好不容易才把這叛逆舞步引導至正軌,期間種種養兒育女的甘苦辛酸,娓娓道來,仍是意興飛揚。酷暑七月,在這難得的片刻歇止中,且讓我們清清耳朵,聆聽大資最私密的碎念。
「工作坊讓年輕導演有犯錯的本錢」大資說來有點感慨,也頗有些告解意味。在尋常戲劇製作中,即便是三個月六十 CALL 的密集排練節奏,導演也難有大修重來的餘裕。身處時程壓力下,所有設計團隊和演員無不引頸期盼下一個指令,好讓整齣戲的肌理能快速產出。以此回望【紅舞鞋】兩個月密集偶戲與踢踏培訓課程,外加一個月摸索創作的工作坊時間,在今日台灣劇場現況,聽來挺像詐騙集團分外甜美的行銷廣告。然而正因有了可容旋身的空間,才讓導演得以「學習失敗,知道什麼不 work,走過那些無法通行的路徑」,還有更重要的,在這慢火細燉的步調裡,觀察到演員的細膩特質。
「比如像馬力,她不那麼擅長踢踏,可是在戲劇和操偶的直覺上很棒,不足部分,踢踏好的豪哥可以多分擔些!」導演如數家珍地一一點明,甚至說道:「鵬鵬很中性,存在感很低,非常適合操偶,隱身在偶後面當黑衣人!」詼諧幽默裡,其實包含了彼此的長期信賴和夥伴關係。當現今演員如候鳥般,穿梭在各個大小劇團間游走不定,這份難得羈絆,也許正是丹麥歐丁劇場和法國陽光劇團得以持續前行的原因。
在整個籌備訓練過程中,導演內心亦是備感煎熬,必須挑戰自己不熟悉的事物。除卻肢體嚴重失調,下海學跳踢踏活像踩到肥皂的大資,更大的障礙來自無法辨別音樂節拍,得老老實實地在紙上寫下拍子,然後反覆觀看預錄影像,才能稍稍跟上。於工作坊的摸索階段裡,觀察演員遭遇難關,也讓導演大資願意放下原先預想的”邊跳踢踏邊操偶”,轉而與眾人腦力激盪,和現場演奏雷昇一起玩出人聲阿卡貝拉,以及趣味紙片人立牌,從而避開拼盤式的生硬跨界。
幾經轉折,原先擔憂觀眾坐不住或煩躁的表演疑慮,都在四四南村戶外廣場響起的熱烈掌聲中,獲得緩解。在陽光普照的開放空間裡,低沉幽暗的偶戲風格反而產生有趣對照,比起制式封閉的黑盒子劇場,置身於觀眾身旁的戲偶,從容進入生活場域,更能帶來共鳴。
成功跨越轉捩點的【紅舞鞋】,走過上半年的深刻探索,將要持續吸收來自他人的建議,方能豐厚內在積累,一如溫馨版滅絕師太黃小琥—「無獨有偶」藝術總監的鄭嘉音,笑意融融地,提出一針見血的筆記,提醒導演大資進一步思索操偶師與偶的關係。諸如像【紅舞鞋】裡的女孩戲偶,與日本文樂形式的偶戲有著密切關連,在移動時可以懸空踩踏,若停下動作,則需要一個立足平面,以免產生漂浮感。有鑑於此,演員的膝蓋、肩膀和手臂,應能巧妙轉化,成為戲偶的演出依存,進一步地增強表演性。
原作安徒生童話故事裡,因無法抵抗誘惑的小女孩,最後失去了可自由行動的寶貴雙腳,時移事往,而今大資意圖透過【紅舞鞋】來描繪政治社會下,無法脫逃時代處境的人們艱難求生。究竟導演如何找到其中豐饒的對話空間,呈現在觀眾面前,瞭望【紅舞鞋】下半年的嶄新旅途,依舊值得我們悉心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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