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戲重演,對我來說,絕對是一種享受。
去年的演出,像是進入一個黑暗的洞穴或是潛入深海中,一種未知莫名的探險。
探索的興奮與未知的恐懼交織並行,一個從無到有的旅程。
而舊戲重演時,享受的卻是相反的,如何從固有的結構中發覺新呼吸的可能,進而走入更細膩的探索。
去年我的狀況較為緊繃,剛從亞維儂藝術節回來,一個月內連演了46場戲,回來後馬上投入最美的時刻的排練跟劇本創作,不斷的跟時間賽跑,很多時候身體跟心智都處於較緊繃的狀態,因此演完後,我仍然對自己不滿意,總覺得有個地方還可以柔軟更從容,暗自在心中想著,若能重演,一定要走的更遠,更細膩。 很高興的,無獨有偶真的規劃了加演,要真心的跟劇團說聲謝謝,讓一齣好戲可以有更長的生命,讓更觀眾能夠跟它對話,也讓演員有機會繼續挑戰。
重新排練時,有趣的是,每天我們都可以明顯感覺到每隻偶的心情不一樣,有的偶今天異常興奮,而另一隻卻宿醉一般的頹喪,有個看起來有心事,有的確覺得他今天如導演一般盯著我們工作。 因此我比去年更能享受在排練的空檔跟偶亂玩的時刻,而很多修改的靈感也是從跟偶亂玩的時刻提煉出來的,玩的時候,沒有任何 “業績”壓力,只是單純享受一種愉悅,想像力馳騁之際,戲謔,瘋狂,以及各種隱喻反而呼之欲出,有時過於認真或目的性太強的想要創造些什麼,反而落入試圖以大腦掌控全局卻毫無新意的尷尬局面。 這次工作中的鬆,讓我發現,很多時候,身體的自然的感官或情緒反應遠比我們的大腦知道的更多,身體在生活中不斷的接受各種刺激,他只是反應,透過行動,透過感受,他不像大腦總是要控制,身體只是忠實的反應,而且永遠不像大腦會試圖欺騙自己,會創造恐懼來嚇阻想像力。
最後,排練的中後期,我重新體會到,這齣戲是關於微妙的控制與失控,在文本中,每個人都試圖控制別人,希望改變別人觀看他的方式,在一個媒體如此浮動的時代,我們如此努力忙碌的操弄表象,忙碌到避開了碰觸自己的時刻,但越是試圖控制,或是控制的越好,越反應了底層隱約騷動的不安,對於失控的不安。 對於無法掌握別人對自己的觀看角度的不安,對於無法掌握詮釋的不安。 這是一個將自我價值的掌控權建立在別人手中的時代,我在排練中感受著這樣子的身體,在不同層次的掌控與失控間,疲於奔命的身體。
最後的最後,我要跟每隻偶說聲謝謝,在跟你們工作的過程中,我們成為朋友,而且常常,我是那個被你們啟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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