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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紐約國際偶戲藝術節紀實

(官方好讀版)

International Festival of Puppet Theater, New York
----在這個藝術節裡,你看不到偶戲的過去,你看到的是偶戲的現在與未來。

鄭嘉音
原文載於表演藝術雜誌1999年1月號

兩年一度的「紐約國際偶戲藝術節」於九月的九日到二十七日展開一共為期三週、來自十六個國家、二十八齣劇碼、一百九十一場分佈於全紐約市十三個劇場的演出。這個藝術節是由吉姆、漢森基金會(Jim Henson Foundation)所主辦,數十家企業團體及文教機構聯合贊助,是美國規模最大的國際偶戲藝術節活動。

吉姆、漢森(Jim Henson)是美國偶戲歷史上極重要的人物。他是家喻戶曉的芝麻街電視節目戲偶──Muppets的創始人,由於芝麻街的電視節目在美國甚至於世界各地大受歡迎,一時之間,Muppets形式的偶攻佔了大街小巷,幾乎要成了Puppets(戲偶)的代名詞,也淹沒了其他形式的偶戲的聲音。甚至曾有偶戲創作者向吉姆抱怨,現在許多的邀演單位都指定他們演出芝麻街那種形式的節目!雖然吉姆因為Muppets受到如此歡迎而感到光榮,但他更希望偶戲在美國能有多樣化的發展。因此,在1982年他成立了基金會來推廣偶戲藝術。成立以來致力於舉辦各類研習會及偶戲會議、拍攝世界偶戲錄影帶、贊助或製作偶戲公演、同時也提供獎助給偶戲藝術家們,至今已提供了三百個獎助名額,東尼獎導演獎項第一位女性導演得主、目前紐約百老匯當紅的歌舞劇獅子王(Lion King) 的導演Julie Taymor 也曾在名單之列。

早在80年代,吉姆、漢森,和紐約公共劇場(Public Theater)的總監約瑟夫、帕普(Joseph Papp)就有合作舉辦國際偶戲藝術節的想法,但這個願望在吉姆及約瑟夫的生前並沒有實現,而由吉姆的女兒Cheryl Henson也是現任吉姆、漢森基金會的總監實現了父親生前的願望。第一屆的藝術節在1992年舉行,不僅票房告捷,也得到輿論和媒體極大的注意。受到如此的鼓勵,基金會決定繼續舉辦下去,規模也一次比一次盛大。在過去舉辦的藝術節中來自法國的香提偶劇團、捷克的龍劇團、美國的麵包傀儡劇團,這些世界頂尖的偶劇團都曾在藝術節中獻藝。

在戲劇的天堂──紐約所舉辦的偶戲藝術節有什麼特別之處呢?美國康乃狄克大學偶戲教授巴特、洛克波頓(Bart. P. Roccoberton)先生表示:在「紐約國際偶戲藝術節」主辦單位所選出的節目裏,除了少數節目是較傳統的偶戲演出,大部分的節目均具有一定的創新成份,因此可以看到當代偶戲的最新發展。另外在美國偶戲歷史上,只有1980年UNIMA (國際性的偶戲組織)在華盛頓曾舉辦過大規模的國際偶戲節,其他在地方性或全國性的偶戲藝術節有時也會穿插一些國外團體的節目,但這些藝術節的對象都是從事偶戲藝術的專業人員。「紐約國際偶戲藝術節」是美國唯一常態性、且針對一般觀眾而舉辦的大型國際偶戲藝術節,它最大的貢獻,是開拓了偶戲的成人觀眾群。大部分的美國觀眾還是認為偶戲是給小孩子看的玩意兒(台灣亦然),這個藝術節介紹了現今偶戲最前衛的表演,讓大眾見識到偶戲原來也可以這麼演。

的確,翻開藝術節的節目單,你會看到許多新奇的表演介紹,許多節目是混合使用了各種形式的偶來演出,有加入多媒體或動畫的、撿現成的日常用品來當做偶的、用自己的腳丫或肚皮來演戲的、甚至於還有在水族箱裡演出的。主題有的批判政治社會現況、有的講述傳說故事、有的反應生活映像,令人目不暇給。綜合了所有的表演而論,這些節目都有一個趨勢──偶戲成為藝術家用來傳達意念的一種工具,不再侷限於任何特定的形式,創作者依據所要傳達的主題來選擇最適合表現的形式。 

在今年的節目中,主辦單位以呈現「邊緣作品」(edge works)為主要邀請演出的方向,展現這些非主流、實驗性質特強的作品,無非是要鼓勵藝術家們多開發偶戲的可能性。

在來自英國的Faulty Optics劇團所演出的「泡泡床」(Bubbly Beds)中,別出心裁地將表演放在水族箱中進行,故事從一對老夫妻家裡的地下室淹水開始,丈夫穿了潛水衣到地下室(水族箱)去查看,莫名其妙碰到一堆奇奇怪怪的骷髏人、人魚人、爵士樂隊還有已過世的親戚,彷彿進入了時光隧道。整個水族箱中的場景搭配上現場音效,充滿了懷舊的氣氛。其中一段戀人之舞,一個偶不停的碰撞另一個偶,而另一個偶因為水的特性,忽而無力、忽而翻攪、形成了很美的畫面。

南非來的Handspring Puppet Company,在「烏布-真理的任務」(Ubu & The Truth Commission)中改編了法國作家Alfred Jarry的現代經典劇作「烏布王」(Ubu Roi),用以批判南非的政治現象及種族隔離政策。主角烏布和老婆由真人飾演,烏布的手下則是以偶來演出。偶的設計很特別,是一隻有三個頭的狗,狗的身體部份則是一只公事包,藉以諷刺其中總是暗藏著許多祕密,因此烏布有時可以提著皮箱到處走動,有時又把祕密文件塞入皮箱中。其中還穿插了許多受政治迫害者的告白,這些受害者以杖頭偶(Rod Puppet)的形式表現,以南非話來敘述目睹家人被害的經過,經由其他演員現場英文翻譯。另外還搭配了動畫呈現恐怖活動的片段。

在美國本土的藝術家中,來自洛杉磯的單人表演者Paul Zaloom可以算是相當活躍的一位,同時他也是這個藝術節的常客。這次的作品「恐怖屋」(The House of Horror),以一個家庭買到一棟鬧鬼的房子為主題,用桌上偶(Table-top Puppet,類似有關節的娃娃)的形式演出。所有的戲偶在設計或操控上他都賦與了很鮮明的個性,演出時全場觀眾的笑聲不斷。因為語言及文化背景的差異雖然無法聽懂每一則笑話,卻可以感覺到這個表演者非常能夠掌握現場觀眾心理及氣氛。Paul的另一個作品「夢」,則是筆者更欣賞的。所有的道具都是利用撿來的現成物品(Found Object Puppet)演出,夢境的內容其實荒謬,無非只是要藉以發表他對社會的觀察和感想,例如他以玩具槍來演尼克森,葡萄酒開瓶器演珍方達,印了卡通人物巴尼恐龍的風箏來演閻羅王。再一次全場觀眾從演出開始到結束爆笑聲不斷,他又成功的掌握了觀眾的心理。但這樣的表演比較具有地域性,需要當地的觀眾才能完全體會其中的涵意。

觀賞由德國的Figuren Theatre of Tubingen演出的「佛朗明哥吧」(Flamingo Bar),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經驗,無法歸類只覺得創作者一再超越了你的想像,看完與友人討論時三個人有三種天南地北完全不同的詮釋。該劇只有一位演員,演出由許多古古怪怪、時而詩意、時而滑稽的片段組成,沒有語言,只有音樂搭配。全劇大都以一個長了孔雀羽毛瘦癟癟的懸絲偶為中心,這個偶以滑輪從屋頂上垂掛下來,所以演員可以將這個偶固定在不同的高度使偶或坐,或立、或跪、或張開他的孔雀羽毛。其他的偶有多種的形式,杖頭偶、懸絲偶、執頭偶、或只有一雙絲襪、一條羽毛串,這些偶以各樣的姿勢來吸引那個長了孔雀羽毛的偶的注意,但是長羽毛的偶不理也不睬,似乎永遠有著更崇高的理想。表演者對偶及自身肢體的掌控和節奏及拿捏的非常好,這是筆者所觀賞的十二齣節目中,覺得最難用言語來解釋,唯有親臨現場才能感受到的表演,因此可算是運用偶戲創作的最高境界,因為它“必須”、“絕對”以那樣特定的形式來存在。

今年的節目還有一項特色,就是跨國性的藝術家合作。美國的Roman Paska 和法國的Massimo Schuster,兩位風格迥異的偶戲工作者,創作「上帝!聖母電台」(Dieu! God Mother Radio)一劇。一位演員穿著全白像上帝的袍子,在廣播電台的錄音間裡,自編自導似的以廣播劇演出一齣宗教大屠殺,他手中玩弄著一尊尊戲偶,彷彿戲偶像是他腦海中蹦出來的形象。

來自舊金山的Larry Reed 和巴里島的兩位皮影戲大師I Wayan Wija 及I Dewa Berata 以傳統的印尼皮影戲為根基,加上創新的手法演出「電光皮影」(Electric Shadow)。Larry Reed曾到印尼學習皮影戲多年,還成為正式的達朗(Dalang, 印尼話偶戲演師)。Electric Shadow顧名思義以現代劇場燈具取代了傳統的油燈照明。銀幕放大到約舞台鏡框的大小,並加入真人演員的投影以及使用投影機來投射背景,但仍然保留了傳統造型的戲偶設計、歷史傳說的故事架構、和插科打葷的民間風味。可惜的是由於全劇以印尼話及英文重複講述,因此一個畫面的停格時間變成加倍,所以趣味性少了許多。

另外美國導演Ping Chong 和日本的舞台設計者Mitsuru Ishii合作,製作「怪譚」(Kwaidan)一劇,演出日本作家小泉八雲所改寫的三個日本傳說故事,是我認為相當成功的一次跨國合作。導演Ping Chong以他學習電影的背景,以及多次在劇場中運用多媒體的實際經驗,試圖在舞台上創造出電影式的敘事角度。舞台設計乾淨簡潔,分做三個區域,各有閘門可以分別開關,可以分開演出三個場景,也可以連起來演出一個場景,並各有銀幕可做多媒體投影或演出影子戲。因此導演可以在同一時間展現遠景、中景、近景或特寫等不同的視覺角度,戲偶也依據佈景放大或縮小至適當的比例,其中兩個場景一出現便聽到現場觀眾不約而同“哇!”的一聲讚嘆,因為視覺角度突然變成由頂上往下看,是一種相當新奇的視覺經驗。

雖然這個藝術節的觀眾訴求是以成人為主,但主辦單位也沒有忘記照顧兒童觀眾。今年總共有六齣劇碼是針對小朋友的演出。

在筆者所觀賞的四齣兒童節目中,最欣賞的是西班牙來的Los Titiriteros de Binefar劇團所演出的「狐狸的故事」(The Fable of the Fox),劇情主要是敘述狐狸和農夫由敵對到友好的過程,由兩位演員以帶撐桿的懸絲偶(Rod Marionette)演出,農夫則由其中一位演員裝扮飾演。角色除了狐狸,還有地鼠、小鳥、烏鴉等非常能吸引小朋友的動物角色。佈景上有個小小的驚奇,有個真有水流下來的小瀑布,那是小動物們賴以生活的泉源。另外以風中盤旋的落葉表現秋天、紛落的雪花表示冬天、掙扎冒出來的鮮嫩綠芽表現春天,再加上一些燈光的變化,只是運用一些簡單的手法,但卻很輕鬆自然地帶領觀眾進入劇場的想像空間裏。全劇只有農夫有極少的口白,其餘角色都是由動作來表現以音樂相襯,非常的詩意與溫馨,是筆者近幾年來所看的兒童節目中最好的一齣,因為它將筆者所認為兒童劇場中最重要的元素──“感動”,發揮得淋漓盡致。

其他的兒童節目,還有來自英國的Indefinite Articles劇團以單人演出「木偶奇遇記」,運用木工相關的工具和物品來當做戲偶演出頗具創意;正當筆者納悶演員要如何表現皮諾丘變成了真的小孩時,只見表演者穿上皮諾丘的毛衣自己演出,令人莞爾。來自西雅圖的Carter Family Marionette 劇團與來自非洲迦納的Ocheami舞蹈團合作,演出「羚羊西吉」(Sigi the Antelope),講述了三個非洲的傳說故事,佈景戲偶充滿了豐富的色彩,運用非洲傳統很樸拙的戲偶形式來演出,是一齣輕鬆熱鬧的兒童劇。另外,來自義大利Teatro Gioco Vita劇團演出的「火鳥」(The Firebird),適合年紀稍長的孩子們觀賞,全劇沒有語言,以影子戲來闡釋史特拉汶斯基的火鳥音樂。最特別的是一般影子戲在演出時,常常利用光源的強弱、顏色、或位置來做變化,而本劇不僅玩光源還玩銀幕!例如演員手中握著紅色光源時抖動銀幕,因為布紋的震盪便製造出火燄般的效果。

在演出場地的安排上,除了如往年一樣以紐約公共劇場為主要表演場地,還依據演出的性質,邀請La Ma Ma、PS122、日本及法國文化中心等12個分散在全紐約的表演場地協辦,一方面可以利用該劇場的行政資源,另一方面也可以吸引其基本觀眾群。另外還有一點是非常值得國內藝術經紀公司借鏡的地方,此次藝術節表演場地的選擇依照演出規模的大小而定,大多是在一百人到四百人座席的小型或中型劇場,所以即使戲偶很小也因為座位距離近而能看得很清楚。猶記得曾在台北觀賞奧地利薩爾斯堡懸絲偶劇團的演出,戲偶佈景非常精緻,操偶技巧出神入化,但由於在台北市立社教館演出,雖然坐在一樓觀眾席的中段位置,還是好像在看螞蟻表演似的。雖然筆者能理解藝術經紀公司在經濟上的考量,但也希望藝術經紀公司能為觀眾多設想,這樣才能提昇本土的表演藝術觀眾人口而經紀市場才能永續經營。

這個藝術節還有一項與眾不同特色就是「午夜偶戲集錦」(Late Night Puppet Cabaret) 的演出,每場節目都不相同,是由一些具有潛力的作品串連而成。這項表演的主要用意是提供偶戲創作者,特別是新生代們一個發表作品的空間,用來試探觀眾的迴響。

其他的活動還有相關的講座、戲偶展、以及與古根漢美術館合作舉辦的偶戲電影節。二十八個演出劇碼中有六齣將巡迴美國其他城市演出,主辦單位估計整個活動參加人次可達到十五萬人次之多。劇場演出雖然比以往增加了場次,但絕大部分的表演場次還是一票難求。可見得喜愛觀賞偶戲的觀眾群,已經因為這個藝術節所建立起的口碑穩定的在成長之中,正可說是主辦單位的用心經營與票房成長的良性互動。觀眾對偶戲的接受度增加了,偶戲表演的新製作也十分蓬勃。根據康乃狄克大學巴特教授所做的觀察,去年一年在美國有許多新的戲劇製作都運用了偶戲。

除了豐富了觀眾的視野外,這個藝術節也像一塊磁鐵般的把偶戲工作者從全美國各地給吸引過來,在演出前後劇場彷彿是偶戲工作者聯誼大會,總是可以見到大家興緻勃勃在交換彼此的心得。相信正如同美國的多種族特性一般,雖然他們沒有偶戲的傳統歷史但也因此沒有任何包袱,他們像海棉般地不斷吸收,再加上先進的劇場技術,可以預見的是美國的偶戲藝術,在兩年一度的國際偶戲藝術節激盪之下會不斷的成長創新!

目前在台灣地區,一般的觀念也認為偶戲就是給小朋友看的,有許多國外受邀來台的一流偶劇團,都被當做是兒童節目來宣傳,而他們表演的內容其實有些是針對成人觀眾設計的。於是戲才開演孩子就開始坐立難安甚至哭鬧,影響了其他觀眾,也令演出的劇團難堪。希望未來藝術經紀公司在引介國外偶劇團給本地觀眾時,能明確標示出適合觀賞的年齡層次。

這次藝術節主辦單位所挑選的節目中除了一個日本的懸絲偶劇團之外,沒有其他的亞洲地區的團體參予,除非主辦單位將來改變方向邀請表演傳統偶戲的團體,否則台灣傳統偶劇團躍上紐約偶戲藝術節舞台的機會不大,反倒是本地一些在偶戲上時有創新的兒童劇團比較有可能參與此一盛會,或許在台灣蓬勃發展的兒童劇團也應當思考以此藝術節作為一個國際化的目標。放眼世界上的成人劇場已有許多團體運用偶戲來做為傳達意念、思想、或情感強有力的管道,台灣劇場界的朋友也不妨參考國外許多成功的例子。僅以此文與大家分享筆者在紐約看偶戲的經驗,也希望能吸引一些現代劇場工作者對於偶戲表演及戲偶運用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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