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如果沒有《雄獅美術》雜誌在一九七三年製作「洪通特輯」,台灣藝術界不會掀起一場論戰。今天,如果沒有雄獅出版的畫冊《靈魅‧狂想‧洪通》在市面上流傳,洪通恐怕只有被台灣社會加速遺忘。如果沒有雄獅美術的發行人李賢文先生,許多藝術台灣不會發現,不會記得。此刻,他就坐在雄獅美術教室的課桌椅上,娓娓述說起讓他和洪通相遇的那個時代。
李賢文 雄獅美術發行人 六十三歲
《雄獅美術》是在一九七一年創刊,我是在一九七三年見到洪通。
那年我還在桃園空軍測量學校當少爺兵,趁著放假的時候,就和整個編輯部的人就一起跑去南部找他。
第一眼看到洪通的畫,大家都覺得太震撼了,因為它和我們一般認知的「美術」很不一樣,
那是一種前所未見、所以完全無法分析的東西。
要知道,當時台灣的藝術界充塞著西方的現代藝術,
甚至像廖繼春、李石樵這些今天耳熟能詳的日據時代畫家,在五、六O年代都是被打壓得很低的。
到了七O年代,台灣的本土意識慢慢覺醒,美術界也開始反省,
西方藝術和我們終究有些隔閡,
中國的水墨畫則難以和台灣的生活經驗銜接,
台灣自己的東西又被打壓;
就是在這種不中、不西、不台的整體氛圍下,我們發現了洪通。
於是,一九七三年四月號的《雄獅美術》雜誌推出了「洪通特輯」,一下子就轟動了台灣社會,
月刊再版是很罕見的,「洪通特輯」竟然發行一個禮拜就再版了!
同時,這本特輯也引發了一些學院派藝術家的不滿,
因為我們居然把一個黑白亂畫的人做成了一本「專輯」!
一本和「齊白石專輯」、「梵谷專輯」一樣大的「專輯」!這等於是把洪通抬到大師的地位了!
當時還沒有「素人畫家」這個概念,社會上還不太能接受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人也可以畫畫。
可是,即使今天素人畫家一點也不稀奇了,洪通還是很奇特,
他的畫裡有一種學不來的東西,
無論是在台灣還是全世界,他作為一個藝術家的獨特性都是很鮮明的。
我們可以從畫風、畫格、畫品三方面討論洪通:
他的畫風很突出,畫的格調也讓你無法用高或低去定位。
至於他的畫品,他做人的品德,那更是很多畫家都比不上的。
他生活過得那麼差,人家拿錢來買畫,他還能抗拒得了金錢的誘惑,說他的畫是「國寶」,不賣;
一九七六年他的畫展那麼成功,正常人都會趁機賣些畫改善生活,
可是名聲和金錢讓他很不自在,製造許多他不知道如何面對的欺騙。
於是他回到鄉下,對外人避不見面。
如果洪通要的是名利雙收,那還不容易?他當年上報紙,上的可是社會版,不是藝文版哪!
可是他封鎖自己,為的就是還能保有做畫時純淨的快樂,結果卻被說成是瘋子。
現在回想起來,洪通雖然不識字,但是對文化卻非常的尊敬,
好比從前的人要把印著文字的紙張丟掉,絕對不會隨手撕掉或踩在地上,而會把它燒掉,
這就是一種對文化的尊敬。
不認識文化的人,常常比所謂的文化人還要重視文化,
洪通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洪通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洪通的繪畫史並不長,卻在短短的十幾年之間畫出了空前絕後的畫。
如果洪通活在今天的台北,他肯定還是個天才,不過畫的一定是別的東西。
因為時代已經不一樣了,那個充滿民間故事、廟會慶典、歌仔戲、布袋戲的環境已經不存在了。
他把自己的天賦和身處的那個時空融和得那麼精彩,
他是那麼明亮而奇特的一顆星星,
在台灣的藝術天空中閃爍。
在台灣的藝術天空中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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