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洋子》:人生最後的無用日子

洋子:人生最後的無用日子                      
文/魏于嘉

從演出前的announce,《洋子》就為觀眾展開一個屬於「貓」的世界,聽見貓語的可愛翻譯,觀眾席出現了笑聲,燈光一亮,眼前的舞台是貓咪最愛的紙箱,打開的紙箱是接下來為觀眾展演的──佐野洋子人生最後的日子。以佐野洋子獨特觀點的散文與繪本為基底,加上嘉音及Baboo兩大導演的豐沛創作能量、編劇林孟寰(大資)的溫柔筆觸、金鐘影后王琄的細膩演技、無獨有偶操偶師與製偶師精巧熟練的製作班底,除了製作群本身外,宣傳也特別請來娃娃魏如萱演唱專屬單曲,還邀請許多知名藝文界人士以佐野洋子的作品為題,或以老年想像為主撰寫文章,夾帶著如此龐大的製作力道及宣傳氣勢,《洋子》想說的是人生最後的無用日子。





我手寫我口
無用的日子,無用的洋子。罹患癌症加上老人癡呆的洋子,在人生的最後可真說是個無用的老太婆了,但算一算來人生總共做的有用事情或許還有幾件:畫了好幾本暢銷的繪本,溫暖無數小孩及大人的心;寫了幾本散文,坦率的說出討厭母親,使得許多讀者獲得了解脫;花光了畢生積蓄,將失智的母親送進高級療養院休養。這些林林總總的生活小片段,她最後人生中瑣碎卻重要的小事,在舞台上很巧妙地呈現出來。
當洋子醒來起身時,她的世界也跟著動了起來,她一邊走著,開啟一天的日常,操偶師們也一邊製造起「生活背景」,描繪出洋子的世界。不論是洋子房間裡的家具,還是洋子常去的咖啡店布景,在洋子說話的同時,世界也在操偶師的畫筆下成形。畫筆不只描繪世界也描繪(述)了母親。在板子上畫成的母親,平面的母親、硬梆梆的母親、像一堵牆隔著洋子不讓她親近的母親,當洋子意識到自己將母親送進高級養老院,是用金錢換取養育之恩,母親也隨之崩塌。

洋子宛如喃喃自語盡情抒發自己的心情,那些在社會上可能被視為離經叛道的私密情緒,她以坦然的姿態一傾而出,跟她每天早上老太婆的尿一樣,開了頭就關也關不了,如果說佐野洋子所寫的散文《無用的日子》是標準的「我手寫我口」,那麼舞台上的《洋子》,就是成功的以戲劇效果把散文及繪本的概念,佐以舞台設計、演出形式等,將平面的文字與圖畫轉化成舞台的立體,從洋子的作品還原成洋子的人物形象,實實在在的從紙箱裡蹦出來,由她說出、演出自己人生最後的日子。

活著的痕跡
而這些最後的日子,除了「人」生外,也包括了「貓」生。劇中設計洋子撿到了一隻貓帶回家,陪伴她最後的日子,但貓不愧為貓,除了個性跟洋子一樣難相處外,還會三不五時搞失蹤,失蹤的貓兒跑去哪裡啦?原來都跑去參加「三貓酒會」了。看到帶著大頭貓偶的三隻貓,邊大口喝著酒,邊大肆抱怨人類的自以為是,台下的人類們紛紛會心一笑,或許在你家貓兒不見的時候,也正是在跟貓同伴們抱怨人類呢。「貓生」片段透露出劇中的貓眼視角,在貓眼透過紙箱看到外面世界時,外在世界的人類也得以反思所謂「人生」。劇中有非寫實的大頭貓偶,也有寫實比例的貓偶,加上一尊「小洋子」,這三種偶是劇中最像「偶」的偶,其他偶則由生活而來,像是從日常物件變成的偶,跟「師奶廚師到我家」的以食材造偶,這些生活用品、食品的擬偶化,增添了繪本似的幻想力及普通日常的淡淡基底。

這些、那些及哪些,所有被洋子忘記的,經過洋子的人事物,洋子經手的人事物,如被畫在牆上的家具擺飾般,即使擦拭過都還留有活過的痕跡,就像一開場的白粉筆,已為躺在地上的洋子圈畫了屍體標記,宣判或提醒現實中的佐野洋子確實已經不在了,但即使洋子不在了,我們仍然能理解她的圖畫跟文字,和她極其不屑又熱愛的世界,會存在我們的心裡。



PS.對日本文化有點了解的人大概聽過「一期一會」這個詞。「一期一會」的意思大概是「一生只有一次,錯過不再有」,跟劇場演出的「當下」其實很類似。《洋子》這樣規格的演出,也可謂「一期一會」,目前還有本周末及下周末的演出,《洋子》在劇場恭候你來一期一會。

--
演出資訊:

《洋子Yoko》
獨居時代,一個老女人和貓,有時還有老媽
10/9-25 水源劇場
購票:兩廳院售票系統 http://goo.gl/QkUYCX

留言

張貼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非常傳統”在美國─美國偶戲概述

(官網好讀版) U. S. Non-tradition An Overview of Puppetry in the U. S. 巴特、洛克波頓(Bart. P. Roccoberton, Jr). 美國康乃狄克大學戲劇系偶戲教授 (Puppet Arts Program, Department of Dramatic Arts,University of Connecticut) 譯者:鄭嘉音 原文載於1999國際偶戲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在美國沒有偶戲的傳統 。這事實令人害怕卻同時也教人興奮。我們沒有大家耳熟能詳的角色或故事所帶來的一份安全感,也沒有既定的操作技巧或敘事手法。在文化、社會、或宗教活動上,沒有人期待會有偶的出現,更沒有與偶有關的慶典,但因此反而提供了很大的自由空間,讓人們創作新的角色、新的故事或是將舊故事新編。唯一能限制意念表達的,也不過是創作者個人的技巧或想像力極限罷了。反正沒有任何場合是特別為偶而設立的,所有場合也都適合偶的呈現。 在本篇文章中,我希望能向大家介紹美國偶戲的現況,以及它是如何發展至今的。要向大家說明的是,在短短的文章中我不敢奢望能巨細靡遺地談論美國的偶戲,其中必定會有所遺漏。如果各位有興趣多了解這個主題,我很樂意為大家介紹相關書籍。我將就個人觀察之所見所得,與大家分享。 原住民偶戲 在這塊新大陸還未充斥外國探險家及移民者之前,曾有關於面具及偶的原住民傳統。它們的功用主要在祖先崇拜、豐收祈禱、時間儀式(譯註1)、巫術或是疾病治療等。令人惋惜地,這些偶或面具像其它原住民文化一般,不是遭到忽略就是毀壞。如今我們還可以在紐約州的指湖(Finger Lake)看到西尼卡族(Seneca)的面具部落遺跡,或閱讀關於西元1900年以前,亞利桑那州侯匹族(Hopi)在儀式中使用偶的考古報告,而北太平洋沿岸部族目前仍留存有偶和面具的使用。但是由於空間阻隔、人為忽視、及自然消長,原住民傳統對美國今日偶戲的發展,幾乎談不上什麼影響力,直到最近才開始有學者或藝術家們正視這個問題,但要是早知如此也不會有今日的問題了。 歐洲的影響 第一批移民為了逃離歐洲的宗教迫害在十七世紀抵達北美的東北部,尋求實踐信仰的空間。他們過著極清簡的生活且不能容忍其他人有不同的信仰。他們的道德規範不容許跳舞、飲酒、遊戲及娛...

洪通介紹-彩虹阿伯黃永阜

彩虹爺爺黃永阜還沒把台中干城六村畫成彩虹眷村的四十年前, 台南的鄉下南鯤鯓有一位洪通阿伯已經把他住的紅磚房內外畫得滿滿都是。 當時沒有人叫他「彩虹阿伯」,很多人都說他是「瘋子」。 彩虹爺爺畫的彩虹眷村 因為 1969 年,靠打零工為生的洪通已經五十歲了,卻突然跟太太說要畫畫,讓她去外面辛苦工作,自己關在昏暗的小房間裡做畫家的大頭夢。 也有人說,洪通從小是孤兒,又不識字,掃墓找不到父母的墳,就在路邊的空地擺起三牲祭拜,看起來神經兮兮。 還有,他畫裡的人物有七分像鬼,畫裡的字像是鬼畫符,比火星文還難懂。 他倒是很有自信,把自己的畫掛在廟前辦個展。 直到 1972 年,放在華航飛機上給外國人看的《漢聲雜誌英文版》報導了他的廟口個展, 於是大批媒體開始湧入窮鄉僻壤,瘋瘋癲癲的鄉下阿伯洪通成為媒體人物。 「瘋子」變成了「天才」,鄉下人很疑惑。 城裡人也很疑惑。 1976 年,洪通的個展從南鯤鯓的王爺廟搬進了台北美國新聞處,引爆十萬人潮,人潮裡不乏大人物,有的很讚賞洪通,有的很不屑。 蔣勳認為,洪通是鄉土奇人,但不是藝術天才,洪通的爆紅,「更應該算是商業文明的一種」。 李石樵等一些畫家覺得,洪通是對嚴肅藝術的侮辱。 漢寶德說,洪通把中國《山海經》的古老世界帶到我們面前。 洪通紅了,許多親戚朋友就來吃紅,明搶暗騙他的畫和錢。洪通很不快樂,把自己鎖回房間更深的黑暗裡。 1987 年,鄰居在房裡發現洪通的屍體,晚年他只靠喝蜜豆奶度日。 洪通的兒子洪世保說他父親的一生是:「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路邊無人問 」。 洪通彩繪的紅磚房,他過世沒多久就被拆了。 2010 年,彩虹眷村也差點被台中市區規劃剷平,臉書發起連署「讓彩虹爺爺畫下去」,台中市政府才把怪手縮回去。 我們來不及為洪通保留一個村落,所以我們決定展開《洪。通。計。畫》, 讓洪通在劇場裡畫下去。 洪通的畫,本圖片由雄獅美術提供。

記憶檔案5-洪鑾聲:「洪通的故事太多,但是說起來又不像故事」

透過南鯤鯓文史解說員李惠敏的熱心幫忙,我們難得見到了洪通的堂弟洪鑾聲老先生。洪老先生與洪通是知交,聽他回憶洪通說過的話,似乎可以聽得到洪通說話的音調,看見洪通說話的表情。彷彿三四十年並未過去,一切歷歷在目。 洪鑾聲  前台南縣北門鄉鄉長  九 十 歲 說到洪通這個人,他的故事太多,但是說起來又不像故事。 當年我們一起做宗族的功德法會,我們稱之為「放赦儀式」,除了超渡祖先,也超渡鄰近的孤魂野鬼; 法會上掛著很多道教的圖像,譬如說一些上刀山下油鍋的地獄圖,洪通看了就說要跟我借回家畫, 結果畫出來跟道教的那些圖完全不同款,他說:「畫同款有什麼意思!」 他的畫裡有神有鬼,也有他的生活,我在想,就是這些道教的圖啟動他畫畫。 他這個人講話也很有意思。 當時《藝術家》雜誌的何政廣先生幫他在台北美國文化中心辦畫展,那可是美國人的屬地喔! 畫展開幕當天,沒有人敢幫洪通的畫標價,最後只好我去標, 我大概一幅標個幾千塊,在當時的畫價來說已經很高了。 忽然,洪通把我拉到旁邊,說這些圖不能賣。 我說為什麼不能賣,圖就是畫來賣的啊? 他居然回說:「如果圖賣出去了,我變做不會畫畫了怎麼辦?」 還有一次,我問他,你畫裡面寫那些字是在寫什麼? 他就一付很得意的樣子回我說,我幹嘛告訴你? 我說,其實你自己也看不懂你在寫什麼對不對? 他就說:「什麼我看不懂!這古人說一字是值千金,不然你一字一千塊給我,我就告訴你。」 唉!要說故事,其實也沒什麼故事,要說沒故事,他的故事又很多。 他這個人,做畫一定是在晚上,畫整晚沒在睡的啦!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神明的力量在支持他畫圖。 漢寶德說他是「化外的靈手」,我覺得是非常漂亮的描述,因為他畫的就不是人畫的東西啊! 而且他還會起乩。乩童是有他的一套基本教練的,他不懂,就黑白操, 打得全身都是大洞小孔,一個禮拜也好不了。 還有,他會用性器官畫圖,是真正的喔! 有一天他來找我抬槓,因為我做過道士,他覺得我很行,我算是他崇拜的對象,他的知音。 我跟他說有一個畫家很出名,你可能不知道喔,叫畢卡索, 還有一個大書法家叫張旭,寫字寫到抓狂,就拿長頭髮沾墨汁揮毫。 他聽了很不屑地說,那有什麼稀奇? 隔天他抱著整捲棉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