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演員魏雋展筆記之一,迴避的背後藏著什麼

在馬賽的旅館裡,晚上我跟毓真伶芝阿亮閒聊著,我說我還沒辦法穿透最美的時刻這本書,我覺得這個敘述者很空,表面上對自我的談論其實都在迴避自我。 毓真認為敘述者很狡猾,不斷的閃躲。 但,閃躲什麼?


而我們聊到了敘述者在描述他所撰寫的人物時,會藏進一種睥睨,那是站在高的角度往下看才會產生的樣態,但從敘述中,又可以閱讀到敘述者的行動卻被他所睥睨的人被牽動,這裡有著分裂的自我。 一個有著極高自尊的自我俯視一切,冷眼旁觀一切,同時真實生活中的那個自我不斷的用行動背叛自己。 一個極高跟極低的自我。 每個人都有分裂的自我,而且不只兩個,隨著精神跟心理分析的發展,我們的小說從 “化身博士”裡面那種二元的分裂法(一個極惡一個極善,地獄與天堂)走向了 “24個比利”,用現代人的自我分裂的症狀回去看化身博士,會覺得老套而無趣,但 “化身博士” 終究揭露出一個原型,也就是衡量自我分裂的人格的好壞標準在哪呢? 我們有符合社會規範下的良善的自我,好公民,乖寳寳,但在律法與規範邊緣遊走甚至打破一切的那個 “病態”的自我,在文學與戲劇中,似乎更貼近身為動物的我們。 孫悟空是隻猴子,他就有著極端分裂的自我,大鬧天庭是一個行動,這個行動就是兩個自我的對話,一個自我站在極高的地方俯視天兵天將,他的戲謔是一種高度,但為什麼它需要這樣的高度? 因為他不甘於被人擺在很低的位置。 也就是說表面上大鬧天庭的是一個自尊很高的孫悟空,但那個自尊是因為自卑,如果不自卑,他就無法因被人擺在一個普通的庇馬瘟職位而發怒,他真的怒的是天兵天將或玉皇大帝嗎? 他怒的是自己。 他對自己有著很高位置的想像。 你們怎嚜可以把我擺在這個位置? 我不能接受我自己在這樣的位置!

從自我分裂的高度落差切入,似乎不能不去正視,什麼是墜落? 書中最後由墜落這個行動作結,但也可以說整本書就是一個墜落前的人的告白,這個告白本身是否也有一個墜落的過程或結構呢?

跳回墜落這個動作本身,我在巴黎鐵塔上往下看,人變的極度渺小,我抓著鐵網,想像著自己掉下去的感覺,腳底一陣麻癢。 突然間我理解一件事,有個關鍵的地方就是,墜落是有結構可循的。 首先,有個地方是低處(相較於那個高處),然後有個巴黎鐵塔,而我爬上了巴黎鐵塔(此時我在高處),當我的雙腳懸空時(不論是我自己移動還是鐵塔在移動),我會墜落,回到低處,所以墜落是從高處往低處移動的過程(到目前為止似乎是人盡皆知的廢話),但,高處意味著腳踏在擁有支撐的地方----巴黎鐵塔。 那嚜,這齣戲裡的巴黎鐵塔是什麼? 它為什麼消失? 而這樣墜落的方式,是否是從自己的自尊掉落回自卑的過程? 就像一個從不接受自己長相的人,某一天將厚的像一座牆一般的妝卸掉之後,的那個過程?

Baboo是這樣回答我的。 “這個支撐就是謊言阿!”

謊言是臉上的妝,

謊言是對自我的迴避,

但也是對自我極度不滿的空洞中投射出來的想像。
如果敘述者是個極其厲害的犯案者,那嚜我就是一個偵探,決不輕易對答案滿足的偵探。 我看著那些投射出來的想像跟謊言,而我想找出投射出畫面的投影機位置在哪裡? 這個投影機是什麼廠牌? 為什麼被放在這裡? 當我看著謊言時,我總是好奇為什麼那裏有個洞? 那個洞如何形成? 會不會我跟那個洞其實是有關係的?

當然,我們書裡的敘述者決不是一個孫悟空,大鬧天庭是一個充滿熱情的動作,憤怒與熱情結合時,我必須說孫悟空是個搖滾樂手。 但書中的人,用至耕的說法-----是一個理性的自我毀滅的過程。 因此這個敘述者更像一個智慧型犯罪高手,他留下的線索看似揭露了他的行蹤,其實是在對我們嘲笑,因為我們抓不住他。 我跟志耕聊到了自我毀滅常常被人跟熱情連結起來----莎拉肯恩,或是…嗯嗯…高熱103度….之類的…但這本書的自我毀滅卻如此的理性,一切都被計算過,然後發生。

而我對於這個理性存有質疑,這個理性的背後,可能是更大的非理性,一個更大的空洞(飢渴)。

書中不斷提到,他的腦子怎嚜想,但他腦中的的內在指揮卻做出相反的決定。 對於人的動機與行動,我的理解是,人的許多分裂的自我反映出各種不同的欲望,並發出各種聲音,但最後只有行動可以定義出人格。 當我心裡想著去亞維儂接兩齣戲會累死吧,但最後我的行動會說明 “魏雋展”這個人格在當下 “要” 的是什麼---我想要演偶戲,就算累死我也要演。 我的自我對偶的渴望大過對疲累的恐懼,因而行動上產生的決定。(但對疲累有所抱怨的自我並不會消失,因此每個當下都要去協商所有自我在此刻該如何行動)。 每要一個東西,我的人格就會重新累積一點什麼。 而我可以在每個當下的行動去推翻過往的自己或是去累積過往習慣的自己。


所以敘述者對霍甫的嘲笑,並沒有成為他最終的行動,換句話說有另外的自我(或自我們)決定了要跟著霍甫。 而那些決定要跟著霍甫的自我的聲音,並沒有被敘述者寫出來。 到此已經很接近了關鍵點了。 你們覺得那些自我想要的是什麼? 他們發出的聲音是什麼? 他們怎嚜看待自己?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洪通介紹-彩虹阿伯黃永阜

彩虹爺爺黃永阜還沒把台中干城六村畫成彩虹眷村的四十年前, 台南的鄉下南鯤鯓有一位洪通阿伯已經把他住的紅磚房內外畫得滿滿都是。 當時沒有人叫他「彩虹阿伯」,很多人都說他是「瘋子」。 彩虹爺爺畫的彩虹眷村 因為 1969 年,靠打零工為生的洪通已經五十歲了,卻突然跟太太說要畫畫,讓她去外面辛苦工作,自己關在昏暗的小房間裡做畫家的大頭夢。 也有人說,洪通從小是孤兒,又不識字,掃墓找不到父母的墳,就在路邊的空地擺起三牲祭拜,看起來神經兮兮。 還有,他畫裡的人物有七分像鬼,畫裡的字像是鬼畫符,比火星文還難懂。 他倒是很有自信,把自己的畫掛在廟前辦個展。 直到 1972 年,放在華航飛機上給外國人看的《漢聲雜誌英文版》報導了他的廟口個展, 於是大批媒體開始湧入窮鄉僻壤,瘋瘋癲癲的鄉下阿伯洪通成為媒體人物。 「瘋子」變成了「天才」,鄉下人很疑惑。 城裡人也很疑惑。 1976 年,洪通的個展從南鯤鯓的王爺廟搬進了台北美國新聞處,引爆十萬人潮,人潮裡不乏大人物,有的很讚賞洪通,有的很不屑。 蔣勳認為,洪通是鄉土奇人,但不是藝術天才,洪通的爆紅,「更應該算是商業文明的一種」。 李石樵等一些畫家覺得,洪通是對嚴肅藝術的侮辱。 漢寶德說,洪通把中國《山海經》的古老世界帶到我們面前。 洪通紅了,許多親戚朋友就來吃紅,明搶暗騙他的畫和錢。洪通很不快樂,把自己鎖回房間更深的黑暗裡。 1987 年,鄰居在房裡發現洪通的屍體,晚年他只靠喝蜜豆奶度日。 洪通的兒子洪世保說他父親的一生是:「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路邊無人問 」。 洪通彩繪的紅磚房,他過世沒多久就被拆了。 2010 年,彩虹眷村也差點被台中市區規劃剷平,臉書發起連署「讓彩虹爺爺畫下去」,台中市政府才把怪手縮回去。 我們來不及為洪通保留一個村落,所以我們決定展開《洪。通。計。畫》, 讓洪通在劇場裡畫下去。 洪通的畫,本圖片由雄獅美術提供。

記憶檔案5-洪鑾聲:「洪通的故事太多,但是說起來又不像故事」

透過南鯤鯓文史解說員李惠敏的熱心幫忙,我們難得見到了洪通的堂弟洪鑾聲老先生。洪老先生與洪通是知交,聽他回憶洪通說過的話,似乎可以聽得到洪通說話的音調,看見洪通說話的表情。彷彿三四十年並未過去,一切歷歷在目。 洪鑾聲  前台南縣北門鄉鄉長  九 十 歲 說到洪通這個人,他的故事太多,但是說起來又不像故事。 當年我們一起做宗族的功德法會,我們稱之為「放赦儀式」,除了超渡祖先,也超渡鄰近的孤魂野鬼; 法會上掛著很多道教的圖像,譬如說一些上刀山下油鍋的地獄圖,洪通看了就說要跟我借回家畫, 結果畫出來跟道教的那些圖完全不同款,他說:「畫同款有什麼意思!」 他的畫裡有神有鬼,也有他的生活,我在想,就是這些道教的圖啟動他畫畫。 他這個人講話也很有意思。 當時《藝術家》雜誌的何政廣先生幫他在台北美國文化中心辦畫展,那可是美國人的屬地喔! 畫展開幕當天,沒有人敢幫洪通的畫標價,最後只好我去標, 我大概一幅標個幾千塊,在當時的畫價來說已經很高了。 忽然,洪通把我拉到旁邊,說這些圖不能賣。 我說為什麼不能賣,圖就是畫來賣的啊? 他居然回說:「如果圖賣出去了,我變做不會畫畫了怎麼辦?」 還有一次,我問他,你畫裡面寫那些字是在寫什麼? 他就一付很得意的樣子回我說,我幹嘛告訴你? 我說,其實你自己也看不懂你在寫什麼對不對? 他就說:「什麼我看不懂!這古人說一字是值千金,不然你一字一千塊給我,我就告訴你。」 唉!要說故事,其實也沒什麼故事,要說沒故事,他的故事又很多。 他這個人,做畫一定是在晚上,畫整晚沒在睡的啦!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神明的力量在支持他畫圖。 漢寶德說他是「化外的靈手」,我覺得是非常漂亮的描述,因為他畫的就不是人畫的東西啊! 而且他還會起乩。乩童是有他的一套基本教練的,他不懂,就黑白操, 打得全身都是大洞小孔,一個禮拜也好不了。 還有,他會用性器官畫圖,是真正的喔! 有一天他來找我抬槓,因為我做過道士,他覺得我很行,我算是他崇拜的對象,他的知音。 我跟他說有一個畫家很出名,你可能不知道喔,叫畢卡索, 還有一個大書法家叫張旭,寫字寫到抓狂,就拿長頭髮沾墨汁揮毫。 他聽了很不屑地說,那有什麼稀奇? 隔天他抱著整捲棉紙的

方框外的無限—捷克紙偶劇場大師班

方框外的無限 — 捷克紙偶劇場大師班 文/魏于嘉 攝影/張瑞宗 以木條黏接成一座立體長方框架,約略兩個鞋盒疊起來的大小,每個學員最開始拿到的,就是這麼簡單的「劇場」地基。在 7 月 20 ~ 26 日短短七天內,學員們在這方框裡的小劇場,建構起常見的故事場景 — 森林、城市、室內,加上幾個童話的典型角色,如天真清純的少女、邪惡的侵略者、充滿智慧的老人等,從舞台設計到角色人物一手包辦,逐步完成專屬自己的紙偶劇場。最後一天在宜蘭傳藝園區曲藝館舉行的成果演出,學員們環抱紙偶劇場的滿足笑容寫著「我擁有了一座劇場!」 攝影/張瑞宗 童話是故事的原型 來自捷克的馬瑞克•薩科斯泰勒斯基 ( Marek Zákostelecký ) ,是此次紙偶劇場大師班的老師,主要從事舞台設計。翻譯于恩平表示,馬瑞克老師的童年時期,電視還不算普及,捷克的娛樂活動也不多,當時街上仍有紙偶劇場的巡迴演出,很多家庭也都有這麼一座小小的紙偶劇場,作為給孩子的禮物;除了是孩子的玩具外,也在以紙偶劇場搬演童話故事的親子活動中,傳遞教育意義與培養創造力。這次的工作坊便以人人熟悉的「童話」拉開序幕。馬瑞克老師請學員設計四個童話原型角色:無辜的年輕少女、無辜的年老婦女,加上一個青年英雄和一個邪惡的壞蛋。雖是四個很典型的角色,但每位學員創造出的角色形象各有不同,後來老師請學員們將這四個角色套入 《小紅帽》的故事;學員們隨即發現,即使是《小紅帽》這樣典型的故事套路,但角色的微妙不同,就能讓故事產生不一樣的風情,也讓學員對於建構自己獨一無二的紙偶劇場更具信心。 圖:學員們創造屬於自己的童話故事腳色 攝影/鄭嘉音 圖:學員分享自己設計的腳色  攝影/鄭嘉音 專屬自己的劇場 紙偶劇場大師班是無獨有偶歷來工作坊中,較偏向舞台設計的工作坊,篩選學員時以美術設計相關或教育背景優先,每個學員對著自己那座小小的紙偶劇場,皆有匠師級的創造力與專注力;而學員在為舞台描繪華麗細緻的背景時,老師也提醒:舞台上最重要的還是角色,記得別顧此失彼,讓劇場模糊焦點。擔任「小班長」的無獨有偶團員李書樵表示,馬瑞克老師的教導非常踏實有方法,使她能看見、理解劇場慢慢成形的過程,也能練習以導演的總體視角觀看自己的劇場。本身從事平面設計的張毓軒好玩的說,這幾天好像回到以前大學就讀動畫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