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林人中談演員魏俊展

文字│林人中



你也許曾經看過他在兒童劇裡唱歌跳舞演《鐘樓怪人》、俏皮地在《包法利夫人們》裡時而搞笑時而深情獨白、《在世界的房間》裡以默劇身體操偶演出,也可以是《阿濕婆變身記》的印度王子、又端出《巷子裡的女人》和《漢字寓言》編導演全創作的精采獨角戲,還低調地在《海角七號》變成地痞流氓,如此變化多端古靈精怪,他是魏雋展。




大學時期唸的是輔大外文系,原本半途學吉他想組樂團當rocker的他,抱著一股對表演的傻勁與熱情,因緣際會演出了同黨劇團的《戀人物語》,開啟了他對劇場的好奇與渴望,心想「搞不好演戲比當rocker更適合我」,從此他積極尋找各種演出機會,參加兒童劇、歌舞劇等演出,甚至與友人自組「三缺一劇團」發表創作,初試身手導演《女孩好餓》,就獲得前輩金士傑的讚許與肯定,剛從北藝大研究所表演組畢業的他,演出創作不曾間斷,正一步步朝他的「演藝人生」前進著。


「其實陳綺貞是我的啟蒙者之一」,當時他還是個大一新鮮人,一邊玩吉他一邊K書的某次深夜廣播,他聽到陳綺貞在訪問中提到,她以前都唱別人的歌,但為什麼不唱自己的呢?於是她開始了自己的音樂創作歷程,對魏雋展來說,「為什麼不唱自己的歌」這句話,充滿了想像空間與吸引力,於是他開始想,自己想表達什麼、創作是什麼;「大學時期我的國文老師教古典文學,帶領我們用哲學、心理學、社會學、精神分析等各種方式閱讀水滸傳、金瓶梅,目的在過程中看見並認識自己,那相當重要程度地影響我的思維」,面對創作,於是有一種潔癖般的堅持,因此「自我檢視與批判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一個創作者必須是誠實的,當我從自身經驗出發,如何從personal experience到public issue,成為我一貫秉持的創作態度」,魏雋展如此認定著。


許多觀眾對於魏雋展印象深刻,因為近期《漢字寓言:未來系青年觀點報告》的獨角戲《罰》。在社會觀察的創作命題下,他演出了國中生因被體罰過度產生輕生念頭的故事,其中更進行校長、老師、學生、說書人的多重觀點角力,這樣的小品演出,對他來說是創作歷程裡另一階段的開啟,是他目前為止將「如何從personal experience到public issue」的創作方式,運用得最為成熟的展現:從自身及友人的校園體罰經驗與記憶出發,去碰觸一個議題與價值體系,過程歷經許多裁切、選擇與磨合,以至使用一種最適洽的語言去表達,轉化整理成為一個作品演出。因此他享受著生活性創作的創作生活以及有意識地感受觀眾在劇場裡呼吸與心跳,「我的戲無論碰觸的議題是什麼,都希望引發觀眾共鳴,因為我想與觀眾對話」。



舞台上靈巧亮眼的魏雋展,生活中是個極度敏銳的動態思考者。他像一個接收器,一天二十四小時開機,總在思考、經驗、分析生活日常中各類事件、人物與議題,以一種「自我」與「生活」密不可分的方式與這個世界相處,然後從中汲取成為他表演及創作的原料,肯定並尊重每個個體的存在價值,以一種毫不畏懼的態度迎接各類挑戰。對27歲的魏雋展來說,即便已經擁有豐富的表演經驗,仍對表演與創作不曾感到滿足,譬如他積極地從事各種身體訓練,近期則專注於瑜珈與太極,甚至體悟出其中一些有趣的連結,他認為這兩者都在談「鬆」,且是在秩序與架構裡放鬆,對於他原來擅長的默劇表演助益很大,然後轉化在默劇教學上進行實驗,在程式化的動作儀態裡,挖掘肢體表演的更多可能性;而在瑜珈與太極「慢」的訓練裡,也相當程度與時常高速轉動的思考狀態形成微妙的平衡作用。


在與不同導演合作的經驗中,第一次面臨重大挫折是遇上導演林奕華,但某程度對魏雋展來說卻深具啟發:當導演不按牌理出牌,「當你發現你所學所會的瞬間彷彿無用,你會非常焦慮,不知道自己在舞台上變成什麼樣子,你如何與導演和觀眾對話」,《包法利夫人們》的工作經驗讓他從另一面向去思想「表演是什麼」,從混亂到秩序、觀察與檢視中,他獲得另一種能量與自由。「所以我喜歡與不同導演合作,在各種工作經驗中奮力學習,鍛鍊自己」,魏雋展細膩地品味每一位導演的思想與態度,並珍惜每一次互動的機會,他的認真與誠懇總是如此打動著身邊與他工作的人。



你可以說魏雋展這樣一個年輕創作者,著實令人期待,好像一本無法中斷閱讀的推理小說,好奇情節如何發展,過程又如何驚奇不凡,一面探索又不想真正知道結局,深怕這樣的快感消逝不再。當你走進劇場,也許會繼續看見他嘗試各種表演,是老人或小孩,是男人或女人,演出你我的人生,更或是一次又一次說著許多精采的故事,在各類創作角色間來回穿梭,熱情地面對自己與周遭的一切,真切與人們的生命對話,如同人生如戲亦如同他是一名演員,又不僅是如此而已。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洪通介紹-彩虹阿伯黃永阜

彩虹爺爺黃永阜還沒把台中干城六村畫成彩虹眷村的四十年前, 台南的鄉下南鯤鯓有一位洪通阿伯已經把他住的紅磚房內外畫得滿滿都是。 當時沒有人叫他「彩虹阿伯」,很多人都說他是「瘋子」。 彩虹爺爺畫的彩虹眷村 因為 1969 年,靠打零工為生的洪通已經五十歲了,卻突然跟太太說要畫畫,讓她去外面辛苦工作,自己關在昏暗的小房間裡做畫家的大頭夢。 也有人說,洪通從小是孤兒,又不識字,掃墓找不到父母的墳,就在路邊的空地擺起三牲祭拜,看起來神經兮兮。 還有,他畫裡的人物有七分像鬼,畫裡的字像是鬼畫符,比火星文還難懂。 他倒是很有自信,把自己的畫掛在廟前辦個展。 直到 1972 年,放在華航飛機上給外國人看的《漢聲雜誌英文版》報導了他的廟口個展, 於是大批媒體開始湧入窮鄉僻壤,瘋瘋癲癲的鄉下阿伯洪通成為媒體人物。 「瘋子」變成了「天才」,鄉下人很疑惑。 城裡人也很疑惑。 1976 年,洪通的個展從南鯤鯓的王爺廟搬進了台北美國新聞處,引爆十萬人潮,人潮裡不乏大人物,有的很讚賞洪通,有的很不屑。 蔣勳認為,洪通是鄉土奇人,但不是藝術天才,洪通的爆紅,「更應該算是商業文明的一種」。 李石樵等一些畫家覺得,洪通是對嚴肅藝術的侮辱。 漢寶德說,洪通把中國《山海經》的古老世界帶到我們面前。 洪通紅了,許多親戚朋友就來吃紅,明搶暗騙他的畫和錢。洪通很不快樂,把自己鎖回房間更深的黑暗裡。 1987 年,鄰居在房裡發現洪通的屍體,晚年他只靠喝蜜豆奶度日。 洪通的兒子洪世保說他父親的一生是:「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路邊無人問 」。 洪通彩繪的紅磚房,他過世沒多久就被拆了。 2010 年,彩虹眷村也差點被台中市區規劃剷平,臉書發起連署「讓彩虹爺爺畫下去」,台中市政府才把怪手縮回去。 我們來不及為洪通保留一個村落,所以我們決定展開《洪。通。計。畫》, 讓洪通在劇場裡畫下去。 洪通的畫,本圖片由雄獅美術提供。

記憶檔案5-洪鑾聲:「洪通的故事太多,但是說起來又不像故事」

透過南鯤鯓文史解說員李惠敏的熱心幫忙,我們難得見到了洪通的堂弟洪鑾聲老先生。洪老先生與洪通是知交,聽他回憶洪通說過的話,似乎可以聽得到洪通說話的音調,看見洪通說話的表情。彷彿三四十年並未過去,一切歷歷在目。 洪鑾聲  前台南縣北門鄉鄉長  九 十 歲 說到洪通這個人,他的故事太多,但是說起來又不像故事。 當年我們一起做宗族的功德法會,我們稱之為「放赦儀式」,除了超渡祖先,也超渡鄰近的孤魂野鬼; 法會上掛著很多道教的圖像,譬如說一些上刀山下油鍋的地獄圖,洪通看了就說要跟我借回家畫, 結果畫出來跟道教的那些圖完全不同款,他說:「畫同款有什麼意思!」 他的畫裡有神有鬼,也有他的生活,我在想,就是這些道教的圖啟動他畫畫。 他這個人講話也很有意思。 當時《藝術家》雜誌的何政廣先生幫他在台北美國文化中心辦畫展,那可是美國人的屬地喔! 畫展開幕當天,沒有人敢幫洪通的畫標價,最後只好我去標, 我大概一幅標個幾千塊,在當時的畫價來說已經很高了。 忽然,洪通把我拉到旁邊,說這些圖不能賣。 我說為什麼不能賣,圖就是畫來賣的啊? 他居然回說:「如果圖賣出去了,我變做不會畫畫了怎麼辦?」 還有一次,我問他,你畫裡面寫那些字是在寫什麼? 他就一付很得意的樣子回我說,我幹嘛告訴你? 我說,其實你自己也看不懂你在寫什麼對不對? 他就說:「什麼我看不懂!這古人說一字是值千金,不然你一字一千塊給我,我就告訴你。」 唉!要說故事,其實也沒什麼故事,要說沒故事,他的故事又很多。 他這個人,做畫一定是在晚上,畫整晚沒在睡的啦!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神明的力量在支持他畫圖。 漢寶德說他是「化外的靈手」,我覺得是非常漂亮的描述,因為他畫的就不是人畫的東西啊! 而且他還會起乩。乩童是有他的一套基本教練的,他不懂,就黑白操, 打得全身都是大洞小孔,一個禮拜也好不了。 還有,他會用性器官畫圖,是真正的喔! 有一天他來找我抬槓,因為我做過道士,他覺得我很行,我算是他崇拜的對象,他的知音。 我跟他說有一個畫家很出名,你可能不知道喔,叫畢卡索, 還有一個大書法家叫張旭,寫字寫到抓狂,就拿長頭髮沾墨汁揮毫。 他聽了很不屑地說,那有什麼稀奇? 隔天他抱著整捲棉紙的

方框外的無限—捷克紙偶劇場大師班

方框外的無限 — 捷克紙偶劇場大師班 文/魏于嘉 攝影/張瑞宗 以木條黏接成一座立體長方框架,約略兩個鞋盒疊起來的大小,每個學員最開始拿到的,就是這麼簡單的「劇場」地基。在 7 月 20 ~ 26 日短短七天內,學員們在這方框裡的小劇場,建構起常見的故事場景 — 森林、城市、室內,加上幾個童話的典型角色,如天真清純的少女、邪惡的侵略者、充滿智慧的老人等,從舞台設計到角色人物一手包辦,逐步完成專屬自己的紙偶劇場。最後一天在宜蘭傳藝園區曲藝館舉行的成果演出,學員們環抱紙偶劇場的滿足笑容寫著「我擁有了一座劇場!」 攝影/張瑞宗 童話是故事的原型 來自捷克的馬瑞克•薩科斯泰勒斯基 ( Marek Zákostelecký ) ,是此次紙偶劇場大師班的老師,主要從事舞台設計。翻譯于恩平表示,馬瑞克老師的童年時期,電視還不算普及,捷克的娛樂活動也不多,當時街上仍有紙偶劇場的巡迴演出,很多家庭也都有這麼一座小小的紙偶劇場,作為給孩子的禮物;除了是孩子的玩具外,也在以紙偶劇場搬演童話故事的親子活動中,傳遞教育意義與培養創造力。這次的工作坊便以人人熟悉的「童話」拉開序幕。馬瑞克老師請學員設計四個童話原型角色:無辜的年輕少女、無辜的年老婦女,加上一個青年英雄和一個邪惡的壞蛋。雖是四個很典型的角色,但每位學員創造出的角色形象各有不同,後來老師請學員們將這四個角色套入 《小紅帽》的故事;學員們隨即發現,即使是《小紅帽》這樣典型的故事套路,但角色的微妙不同,就能讓故事產生不一樣的風情,也讓學員對於建構自己獨一無二的紙偶劇場更具信心。 圖:學員們創造屬於自己的童話故事腳色 攝影/鄭嘉音 圖:學員分享自己設計的腳色  攝影/鄭嘉音 專屬自己的劇場 紙偶劇場大師班是無獨有偶歷來工作坊中,較偏向舞台設計的工作坊,篩選學員時以美術設計相關或教育背景優先,每個學員對著自己那座小小的紙偶劇場,皆有匠師級的創造力與專注力;而學員在為舞台描繪華麗細緻的背景時,老師也提醒:舞台上最重要的還是角色,記得別顧此失彼,讓劇場模糊焦點。擔任「小班長」的無獨有偶團員李書樵表示,馬瑞克老師的教導非常踏實有方法,使她能看見、理解劇場慢慢成形的過程,也能練習以導演的總體視角觀看自己的劇場。本身從事平面設計的張毓軒好玩的說,這幾天好像回到以前大學就讀動畫系